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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疫”有我 重慶作家在行動(七十四)鄧玉霞:隔離病房里的“大白”們

來  源:重慶作家網      作  者:鄧玉霞    日  期:2020年4月10日      

 

    前言:沒有被禁錮的城,只有全力抗“疫”的心!在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戰(zhàn)斗中,為打贏防疫攻堅戰(zhàn),重慶本土作家們以筆為槍,用文學作品凝聚人心、鼓舞士氣、傳遞真情,投入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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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離病房里的“大白”們

文/鄧玉霞

   

    出征的淚水


  送別的人群里,龔利望酸了雙眼,也沒看到那個瘦小的身影。倒是拉著她手一直舍不得放開的護士長,看出她的心思說,你媽媽來過了,帶了煮好的香腸和換洗衣服,請我交給你。她說她就不送你了。
  龔利的眼淚頃刻就下來了,跌落在絳紅色的出行服上,洇出一連串紅色的小碎花。
  大年三十,疫情正緊,重慶市江津區(qū)中醫(yī)院微信工作群里發(fā)出緊急通知,征集醫(yī)護人員到一線抗疫。正與媽媽和妹妹吃年夜飯的龔利,沉思良久,放下飯碗對媽媽說:“我要報名!
  妹妹還小,不知道這四個字意味著什么,懵懂地看著姐姐。媽媽好一陣沒說話,只是機械地用筷子撥弄著盤子里的回鍋肉,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說:“我不支持你。”龔利正想解釋,話還沒出口,媽媽又補充了一句,“也不反對你!
  知母莫如女。冰雪聰慧的龔利一下子就體會了媽媽內心劇烈的矛盾和在小愛和大愛之間那種艱難的選擇。彼時,縱有千言萬語,卻匯不成一句話,龔利夾了一片蒸臘肉放到媽媽碗里。那是媽媽最愛吃的。
  前不久,我微信語音采訪才從隔離病房回到酒店的龔利,小心地問她,你爸爸過世,媽媽沒上班,妹妹還在念初中,家里經濟支柱就靠你,你有沒有想過若有閃失,家里該怎么辦?龔利說,疫情之下,我還真沒想那么多,天天看新聞里的疫情,心里著急難過,我就是覺得我是醫(yī)護人員,沒有成家,也不是獨生子女,即使有個萬一,還有妹妹能陪媽媽。我又是重癥醫(yī)學科的護士,應該沖上前去。
  龔利是江津區(qū)中醫(yī)院出征馳援武漢的四名隊員之一。同去的還有張群、曹屹和何露,都是臨床護士。他們與重慶各大醫(yī)院抽派的122名隊員一起,組成了重慶市第三批支援武漢醫(yī)療隊,于大年初九緊急出征到武漢,接管武漢大學人民醫(yī)院東院12、13病區(qū)。
  東院是武漢四家收治重癥新冠肺炎患者的定點醫(yī)院之一。這支隊伍被叫作“重慶三隊”。
  龔利落淚的時候,呼吸科護士張群,正和來送行的丈夫依依惜別,她千囑叮萬囑附說,照顧好我們的孩子,一定不要和老人們說我去了武漢,他們會擔心的。丈夫擁抱了她,使勁地點頭說,你放心吧,保護好自己,我們等你回家。


  進病區(qū)的忐忑


  到達武漢,已是夜晚10點。接他們的大巴在城里疾馳。城市的景色依然漂亮,街燈炫彩,霓虹閃爍,只是到處都空無一人。緊張的氣氛頓時籠罩過來,一車人都沒說話,感到了肩上壓了擔子。
  疫情嚴峻,簡短的休整,就到了他們上崗的時候。
  男護士曹屹在微信語音里和我說起第一次進隔離病房心里的害怕時,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連聲說:“你可別笑我。”用他的原話說,他是十分害怕,進入隔離病房那一刻,兩條腿都在微微打顫。他努力克制著,不讓別人看出來。
  長得高高大大的他,是急診科的骨干護士。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后,他第一時間報名。生怕選不上,大年三十夜,他反復在電話里同護理部和醫(yī)務部主任說:“我一直在急診科工作,參與救治過的病員無數,還參加過汶川地震救援,我有一線救治經驗,又是男生,派我去吧,一定要派我去!
  上崗前反復嚴格穿脫防護服的訓練考核,以及負責感控培訓考核的老師嚴肅的告誡,讓所有人重新認識了新冠病毒強大的感染性,同時也多了一份擔心和害怕。
  雖然是個男護士,曹屹也不例外,即將進入隔離病區(qū)的他,想起了女兒可愛的小臉,她剛學會叫爸爸;想起了離家時爸媽蹙緊的眉頭和擔憂的眼神……
  曹屹的害怕不是沒有道理的。作為支援武漢的一線護士,任務很明確。進入隔離病區(qū),為病人輸液、打針、護理、監(jiān)測、翻身、喂飯、擦洗、處理大小便……隔離病區(qū)不允許家屬陪伴,幾乎所有的治療和生活護理,都落在護士身上。與感染者絕對密切接觸,稍有不慎,就可能感染。
  “可是,就像戰(zhàn)士上了戰(zhàn)場,怎么能遇到危險就往回跑呢。所有隊員,沒有人把害怕表現(xiàn)出來,我也是,深吸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就邁進了隔離病房,那里有重癥患者等著我們救治呢!辈芤僬f這話時,口氣很特別,欣慰里透著自豪。


  隔離病房里的“大白”


  進入隔離病房,沒有半個小時小心翼翼的準備是不行的。為了防止密切接觸患者被感染,每一個進入的隊員,都得在感控專業(yè)老師的監(jiān)控指導下,一層一層穿防護服。12道程序,一道都不能少,還不能馬虎。
  等全副武裝好了,他們就成了“大白”——白衣白褲白帽,全身裹在防護服里,鼓鼓囊囊的,瘦小的人也增大了一圈。病人看不到隊員的臉,分不清誰是誰,在他們眼里,每個隊員都是一樣的“大白”。唯一能辨認的是聲音。
  有一段時間,張群的聲音成了她負責的隔離病房病人追逐的聲音。因為她總能“一針見血”。
  戴著雙層手套,護目鏡和面屏,穿著防護服,加上汗水霧蒙了視線,平日熟悉不過的靜脈輸血和抽血,在這里也成了難事。好在張群善于琢磨,不久就掌握了要領。
  這天早晨,她要抽22個病人的血樣,給病人輸上液才能下夜班。1床是位大叔,動脈采血。張群找到他的橈動脈,消毒、進針、采血、棉簽按壓。大叔看到按壓,以為沒抽到,很理解地說:“一次沒抽到沒關系,今天不疼,換一邊再抽!睆埲喊殉榈降难媒o他看,大叔驚喜地豎起大拇指說:“你真厲害,一針見血還不疼,技術真棒!你叫張群?我記住了,下次你還給我抽!睆埲哼B連點頭,“只要我上班,一定來……”
  到了39床,一位大爺,最后一個抽血。張群在床旁做抽血準備時,大爺說話了:“你是張群對不對,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睆埲哼B忙說:“是我是我,大爺我又來給你抽血了!贝鬆斏斐鍪直郏骸昂煤煤,一針見血的重慶妹妹。”
  這時的張群,穿著笨重的防護服,已經不停地工作了4個多小時,汗水浸濕了后背。
  她在那天的日記里寫道:一忙就到了早上8點,就在我交班準備出隔離病房的時候,一位阿姨著急地叫住我,說她的血管不好找,非要我給她輸上液再走,我只好返身回來,給她扎上了針。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一個病房的患者都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我很累,很餓,背心發(fā)冷,但那些豎起的大拇指就像興奮劑,讓我就像讀書考了一百分那樣高興,瞬間有了精氣神。
  出隔離病房的程序36道,洗手16次,為的是不把病毒帶出去。
  當張群終于穿上自己的衣服坐上回酒店的班車時,感覺快要虛脫了。她摸出手機,用洗得發(fā)白起皺的手點開圖庫,看和女兒視頻的截圖。圖上,女兒小臉歪向一邊不看她。兩歲多的孩子已經懂得親疏,一個多月沒抱過女兒,生分了。
  “可是我無時無刻不想她。”張群說。
  與張群有同感的是何露。這個26歲的ICU護士,當初報名時就遭到了丈夫的反對:“柚子還這么小,你要是有個什么,我和柚子咋辦?”何露給丈夫看了醫(yī)院的工作微信群說,“你看,大家都踴躍報名上一線,我的專業(yè)正好符合,我不上誰上。你放心好了,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的!苯洸蛔『温兜能浤ビ才荩煞虿辉俜磳。但是那晚,平時一挨枕頭就沉沉睡去的丈夫,翻了一夜的身。
  何露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心里充滿了對丈夫的愧疚。她說,他是老實人,是好人。
  我理解她說“好人”的深層次含義。這次疫情,每個抗疫一線的醫(yī)務人員的背后都是這樣的“好人”。
  何露愛柚子,想柚子,想到骨子里去了。每次視頻,女兒乖巧地喊媽媽抱抱,抱不到也不哭不鬧,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靜靜地看著手機里的媽媽,這讓何露越發(fā)覺得柚子可憐,越發(fā)想念。
  有一次,換好防護服進隔離病房前,抑制不住思念的何露,讓感控監(jiān)督老師幫著在防護服后背寫了幾個字:柚子妹妹,媽媽想你了!何露說,寫上了這幾個字,就好像把幺妹背在了背上,心里踏實多了。
  何露沒想到的是,她的柚子,成了她為很多患者做心理護理的“武器”。
  何露不敢說她第一次進隔離病房時看到的景象,一說就哽咽。病房安靜得出奇。親屬無法陪伴,疾病的折磨,對病毒的恐懼,病友的離去,使他們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欲望,只是機械地接受治療。
  作為天天接觸患者的護士,何露知道消極情緒對病情的影響。稍微熟悉病區(qū)的環(huán)境和工作流程,工作開始得心應手后,何露和她的同事們治療之余就開始了心理護理。
  說白了,心理護理主要靠和病人保持密切關系,通過傾聽、開導、啟迪來調整患者心理狀態(tài),樹立戰(zhàn)勝疾病的信心。這,需要愛心、耐心和技巧。
  何露給一個重癥患者喂飯時,那阿姨總說不想吃,吃不下,情緒很不好。何露沒放棄,一空下來,就找阿姨聊天,但總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得知阿姨有一個可愛的小孫女時,何露來了靈感。她給阿姨看女兒柚子的視頻,說柚子的種種萌態(tài)和可愛,說自己也想女兒,想早點把大家都治好,早點回家。觸景生情,阿姨也想起了自己可愛的小孫女,她把小孫女的視頻給何露看,還說,小孫女下個月就滿兩歲了,自己一定好好吃飯,配合治療,戰(zhàn)勝病魔,回家給小孫女過生日。
  后來,給患者講女兒小柚子,成了何露心理護理時屢試不爽的敲門磚;颊邔γ篮蒙畹南蛲,在看到小生命的萌態(tài)中蘇醒。
  重癥隔離病房雖然依然避免不了生死離別,但在何露和她的同事們的精心治療和心理護理下,這里有了變化。患者從對醫(yī)護沒有任何要求,到主動問病情,問自己什么時候能出院,主動和護士們聊天,學著說重慶話和他們認老鄉(xiāng)。老病人也會主動幫助新病人去除思想包袱,有的病人還開玩笑說,每天要看到“大白”心里才踏實。
  有一次聊天中,25床的一位大爺羞澀地說想要吃水果,當班的龔利和何露就記在了心上。第二天,她們從酒店里帶上了自己的兩箱哈密瓜,搬到病房,分給患者們吃,自己一個也沒留。
     龔利用這樣的語言和我說當時的感受:我們把哈密瓜削好,分送到他們床前,看到他們感激的眼神,那一刻我感覺,我們之間不是護患,就是親人,他們吃著哈密瓜的樣子,是我們心里最溫暖的樣子。

  難以講完的故事


  清代詩人袁牧寫了一首詩《苔》:“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我采訪重慶三隊的這四位來自江津區(qū)中醫(yī)院的一線抗疫隊員時,腦子里經常浮出的是這首小詩和苔花微小而青春飽滿的樣子。
  我問何露,你以前在單位出過遠差嗎?她說沒有。我開玩笑說,第一次出差就成了出征,挺有意義的。她說是。然后象個孩子似的開心起來說,在武漢,我第一次看到了雪!
  一歲孩子的媽媽,其實就是個孩子呢。只不過,穿上了那身白衣,就成了戰(zhàn)士。那天早晨從病區(qū)下夜班出來,坐車回酒店的路上,她看到了車窗外皚皚的白雪,鋪天蓋地,銀裝素裹,竟高興地跳了起來,完全忘了饑腸轆轆和身體疲憊。她用手機照下了武漢的雪景,發(fā)給丈夫說,給咱們的柚子妹妹看雪。
  曹屹這個出征之前被同事賦予保護女隊員使命的男護士,自嘲地說自己沒完成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他的話語里,滿是對同事的歉意和對患者付出獲得肯定的自豪。
  他還清楚地記得好幾個出院患者的名字。12病區(qū)的于雙英(音)是個教師,出院時,拉著曹屹合了影:“你為我們的辛苦和付出我會記得一輩子,感謝重慶三隊,感謝小曹,國家有你們真好!”13病區(qū)的陳穎(音)是個醫(yī)生,出院時拉著小曹的手說:“小哥哥,感謝你,我會記住你!
  一位80多歲的退伍軍人大爺,臨出院時激動地把“大白”們叫到一起說,“孩子們,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這些天,你們護佑著我,我這個老軍人給你們敬禮了。說完,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敬了個軍禮!
  曹屹說,那一刻,他眼里含了淚花,再苦再累都值了。
  在病區(qū)里,曹屹一直是患者們口中的“小哥哥”。小哥哥不僅高大,長得也很帥,只是那些被他治療護理過的患者,那些對他心存感激的出院者,都沒有機會看到他裹在防護面罩里的模樣。那是真的陽光美好。
  提起那次緊急搬運氧氣瓶的事,瘦小的龔利說,沒想到自己還有那么大的氣力。那天,病房住滿了重癥患者,病房突然氧氣壓力不夠,而病人又急需供氧,怎么辦?馬上去搬氧氣瓶!30個應急的藍色鋼化氧氣瓶,每個都重達70多公斤,比龔利還高,還重,F(xiàn)場沒有推車,當班的6個護士就進行搬運接力。清潔區(qū),緩沖一、緩沖二……硬是使出吃奶的勁兒,把30個氧氣瓶在很短時間內,搬進了隔離病房。搬完最后一個氧氣瓶,龔利渾身汗如雨下,差點癱倒在地。
  我對他們的采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忙碌的他們只能在休息時給我留言或語音。我知道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xù),他們的每一個故事,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感動和激勵更多的人。可是,我不忍心再占用他們的休息時間,他們太累了。
  這群最基層、最普通的醫(yī)務人員,他們沒做驚天動地的大事,沒有豪言壯語,但細微之中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震撼。
  隔離病房里的“大白”,他們像一粒粒苔花,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盛開出最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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