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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仙湖的釣魚郎

來  源:重慶作家網(wǎng)    作  者:李顯福    日  期:2019年10月31日     

早飯后,漫步在撫仙湖北岸平整的木棧道上,神清氣爽。左邊是一棵棵挺拔參天的粗壯桉樹,樹下是雜樹相連的灌木叢,偶有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右邊是草叢,間或零星雜樹;一朵朵紫色、白色、粉色、紅色的牽;ㄏ褚恢恢徊噬±葤煸诓輩病渲ι,仿佛吹奏著歡快的樂曲。

這樂曲不是它們吹奏的,而是腳下不遠處撫仙湖起伏的波浪彈撥出來的。慢慢爬高的太陽在時薄時厚、時濃時淡的云中行走,時而露出真容,時而隱去半邊,乃至全部臉蛋,放射出的金光把天上的云涂成五彩,把遼闊的湖水染成色彩靚麗的巨幅綢緞……

行走的我們似乎也成為靚麗綢緞中的一個個色點兒。

遠方,伸進撫仙湖十多米的一道類似防波堤的斷頭處,有兩個模糊的人影兒,隨著我們的走進逐漸顯現(xiàn):是兩個不知年歲的人,他們背向棧道,蹲在堤的末端,稍不留神就會掉進深深的湖水里。從他倆蹲的地方斜伸出幾根竹竿似的東西,其末端融入水天一色的空中。

好奇促使我加快了腳步。在棧道下稀疏的兩窩小竹林里,有三根竿斜斜地伸向一米以外的湖水上空,細小的末端有需仔細才能見的明亮的線,成六七十度飛進湖水里。這是三根黑色的碳素鋼釣魚竿,竿的大頭插進湖岸的沙土里,每根插進沙土的部分,都用三四塊磚頭、石頭壓住以固定,竿上的絞盤裝滿了白色魚線。沒有釣魚的人。也許,這是那兩個坐在該堤斷頭處的人安插的無人看守的釣魚竿。只要湖里的魚咬食魚竿上拋進湖水里的魚鉤上的魚餌,就會被勾住,不管怎么跑,反正絞盤上有豐富的線任你牽走……然后,釣魚者就可以不慌不忙來收取獵物。這就是放長線釣大魚!

在棧道上繼續(xù)前行,又一條“防波堤”出現(xiàn)了。只不過它的中間部分沒有了,斷頭處成了一個像大方桌一樣的孤島,上面斜向空中支出四根魚竿,在陽光照射下時而亮出的白色尼龍線呈拋物線扎進湖水里。沒有垂釣者。再走幾步,在棧道處伸出的“防波堤”下,湖水里一個赤裸上身,穿著內(nèi)褲的漢子右手舉著裝有衣物的塑料口袋,正涉水朝孤島走去。我大聲問道:“那些魚竿是你的?”

“嗯。”他沒有回頭,只是邊在湖水里走邊甕聲甕氣地回答。

“釣到?jīng)]有?”

“沒有!

朝前走了幾分鐘,另有一處“防波提”,斷頭處有兩個大人,還有一個小孩。這個堤沒有剛經(jīng)過的那兩個堤寬,好像已經(jīng)垮了一半,在上面猶若走平衡木。我大著膽子朝三個釣魚人走去。他們蹲的地方,也如寬大的桌子,而且比我站的堤要高出半層,像一個樓房的屋頂平臺。兩個大人像一對父子,在玩耍的女孩兒大約三四歲,可能是年輕一個的孩子。一家三代在孤島上,頂著太陽垂釣。

我好奇地問;“你們怎么上去的?”一個聲音傳過來:“爬上來呀。”

仔細一看,下面到上面,沒有梯子,只有一個木凳樣的東西。凳子頂上的平臺處,有一個桶口大的圓洞。他仨肯定是從這里爬上去的。

一路向前,仍有這樣的“防波堤”,斷頭處仍有一個、兩個、三個,不等的釣魚郎(湖邊沙岸上偶有三兩根無人看守的魚竿,尖端釣線斜垂下湖水中)和三四根、五六根、七八根,甚至更多的釣魚竿斜伸向空中,白色的尼龍線在陽光下、在湖風(fēng)中晃悠……

看來這個湖里的魚很多,否則,不會有這樣多的釣魚郎。我第一次看見一個湖的一面就有這樣多的垂釣者。要是整個撫仙湖,會有多少?

晚上,我問身為村主任的客棧老板,他告訴我:2004年3月—2005年7月,有關(guān)部門曾對撫仙湖魚類資源進行了調(diào)查,共采集到33種,隸屬于13科30屬,其中土著魚類14種,特有魚類4種,主要為太湖新銀魚、云南倒刺鲃、撫仙鲇、黃顙魚和鯽等,最有名的土著魚是抗浪魚。該魚體長三四寸,其形如箭,呈銀白色,肉細、刺軟、味香,鮮吃或加工曬干可不必剖腹,經(jīng)鹽水煮過腌在罐中,一年半載后仍鮮美可口。這種魚常棲息於深水魚洞或沙礫之中,因能在風(fēng)高浪涌的湖水中生長,當(dāng)?shù)厝吮惴Q為“抗浪魚”。

撫仙湖位于玉溪市澄江縣、江川區(qū)、華寧縣之間,大約起始于地質(zhì)年代第三紀(jì)末,是云貴高原抬升過程中形成的斷陷型深水湖泊。湖水晶瑩剔透、清澈見底,古人稱為“琉璃萬頃”。史載,撫仙湖早稱“大池”,唐宋之際因羅伽部落居澄江而稱“羅伽湖”。公元前106年,西漢王朝置澄江為俞元縣,后來該縣城突然消失了。至于何時消失,怎么消失的?無史可考,民間有一古城因大洪水沉于湖中的傳說。2000年6月3日,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欄目進行了首次撫仙湖水下考古直播:湖底確實有古遺址,依自然地勢而建,年代大致在漢唐時期。這里處于地震多發(fā)的斷裂帶,可能因地震而陷落,水位上升而沉到水底。水下古遺址的發(fā)現(xiàn)者、國家一級潛水教練耿衛(wèi)經(jīng)過近十年的潛水研究,仍不能揭開古遺址的神秘面紗。中央電視臺的兩次水下考古探秘,使用了先進儀器,邀請了權(quán)威專家研究所發(fā)現(xiàn)的神秘符號及打撈上來的物件,也不能做出任何結(jié)論,至今仍眾說紛紜:有說是古滇國的王陵,有說是神秘消失的俞元縣城,還有的說是古滇王國的故都……

晚飯后,我又去咫尺之外的棧道散步。太陽快滑下西邊的尖山、筆架山,霞光照射在如散落的羊群般的云朵上,再反射下偌大的湖面,波光粼粼,“防波堤”斷頭處的釣魚郎和那些釣魚竿,成為披著金光的剪影;岸邊斜伸向空中的“無主”魚竿上的白色魚線也抹上了金色,與逐漸變暗的夜空融為一體。

每到一處,我?guī)缀醵家舐晢柮娉械尼烎~人:“釣到?jīng)]有?”

很難聽到回答。棧道下湖岸沙灘邊,一個人弓著腰正在打理藍色塑料桶里的東西。我勾下頭問:“兄弟,釣到多少?”

他雙手從水里捧起幾條銀白色的小魚,仰起頭,說:“看嘛,幾條抗浪魚。”

啊,就這么幾條!如果是一天,獨坐斷頭處,頭頂太陽,身經(jīng)湖風(fēng),稍不留神,就會被魚“釣”下湖里,何苦呢?

以后的七八天里,我早晚都要去棧道散步,都看見一樣的釣魚風(fēng)景:還是那么多長而細的黑色碳素鋼釣魚竿和垂入湖水的尼龍線,至于是不是同樣的釣魚郎,我無法判斷。突然想起了三千多年前的姜子牙,“72歲時,垂釣渭水之濱磻溪(今陜西寶雞境內(nèi))”。他的心不在釣魚(因為他的魚鉤是直的),而在于“釣”周太王之孫姬昌,想輔佐他“釣”商的江山。可是,撫仙湖釣魚郎的鉤是彎的,還掛有餌料,實實在在是要釣魚啊!他們早上即來,從東邊釣出太陽,傍晚把它甩向尖山、筆架山,然后釣出月亮,收獲幾條小魚,才愉快地離開。我想,如同其他愛好者一樣,也許他們釣的不是魚,而是愛好、是時間,是由此獲得的閑情逸致,那貪吃餌料被掛上鉤的大魚小魚,則是意外收獲。

無欲無求,離開喧囂、離開煩擾,獨坐于湖水中的長堤端頭,或孤島,或水邊的竹林、雜樹下,面前的浩渺湖水,微波輕飏,滿湖碎金閃動,于是,心神澄明,纖塵不染,何其樂也!

魚,可有可無,樂,不可不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