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羅那，時空中的文化流散群

劉江生

我在巴塞羅那旅游，一直很興奮，好像有分別太久的老朋友，邂逅于神交的圣地。準確地說，久仰西班牙的文化名人，如今感到有琥珀之光自九天之上注入心靈，無邊的思緒有無邊的天空。他們曾是西班牙精神的黃金、白銀、象牙及橄欖樹。思想是我龐大的舌頭，我有他們深遠而熱烈的回音。

巴塞羅那!近百年來有無數(shù)文化名人流散開來，這不僅是空間的，也是時間的，更是聲名遠播的。世界文化的一股支流，看似分岔，最終卻匯成一點，好像春天說來就來了，構(gòu)成三個世界的西班牙人。藉芳草，覽共物，迎風(fēng)納福，名人中的貝克爾、洛爾加、阿索林、高迪、達利、塞內(nèi)加、希門內(nèi)斯等等，是乎就從末流散，在等待春來秋去，看盡人間繁華。

這是一種觸景生情的穿越，那陽光比流水更碧綠;繁盛的花市，能在巨大的綻放中，讓你在夢中摸到一枚珍珠的扣子，如果你需要解開它。天地之間響起的浪漫金曲，是來自文化名人的彎腰致謝。太陽松開無盡的光芒，出于純粹的愛，讓自由在自身的反光中加冕。

畢加索在說：“一個人，一個物體，一個圓，全都是形象。它們在觸動我們的情緒時便會造成感動。其他有些東西則較直接地訴諸于我們的理智。”

一

舊世界，新世界，另外一個世界，時間的罡風(fēng)真會埋單。散文應(yīng)該像詩歌一樣走多樣化的道路，最好請進巴洛克的風(fēng)格。天夢醒著，天光洞開，裹著一片詞語生輝：蘭布格大街有永恒的節(jié)日，這些無人看管的聲音，是牽引大海的風(fēng)，是牽引大地的雨，是牽引天空的陽光。

浪漫主義后期的代表性詩人貝克爾，以一部《詩韻集》，飛揚了婦女、愛情、孤獨以死亡的感受。那些時光，他的詩隔著夢幻、隔著一層層薄薄的土，飛揚著，飛揚著，如今重新照在世人的心田，如同高高在上了。理想的金銀花團結(jié)在花冠四周的鳥群中，搖曳，不是趨于殘缺，而是臻于完善。

“巴斯塔巴萊斯的鐘聲啊，我聽見你們撞擊的聲音，給我送來思鄉(xiāng)的親吻。”這是女詩人卡斯特羅在吟唱。癡迷追求內(nèi)心世界的詩韻，把雨水和淚水結(jié)合起來，把鐘聲和心聲融合起來，她的詩有靈魂的溫曖，讓霧霾包圍城墻，滾動在海灘，使盲目靠攏的船只入不了城，女人更加迷失在完全的憂傷里。

馬蒂從古巴來，也想喚醒一個糟糕糊涂的巴塞羅那。“我夢見大理石回廊，那里靜謐，神圣，英雄們巍然屹立;夜里，靈光燭照下，我和英雄們談黑夜。”馬蒂知道一旦邁出門檻，就會變?yōu)榱硪黄�云。西班牙殖民軍的子彈殺害了這位“蜘蛛的指揮官”。

市民還記得馬蒂的散文，西班牙味十足。他本身就是堂吉訶德式的人物，詩集《伊斯馬里埃里約》《自由的詩篇》以及劇本《健康之源》，就想打開那扇緊閉的封煞已久的門!把一切放在屋里，然后再關(guān)上，轉(zhuǎn)身離去。這屋，也許是高迪建造的巴特羅公寓。厚蓄而發(fā)，其來有自，靜觀是一種人生境界了。

19世紀，巴塞羅那已經(jīng)有炫目的光芒，遮蔽在黑天鵝的投影里。經(jīng)歷夜之浸潤的人間，更懂迷人的火花與聲響。當然，他們的性情也預(yù)示了他們出走的必然性。

我是喜歡洛爾加的。深歌藝術(shù)節(jié)在阿拉漢伯拉宮拉開序幕，吸引了近4000位身穿傳統(tǒng)服裝的觀眾。晚上大雨紛飛，不少觀眾把椅子頂在頭上，露天觀看歌詠比賽。洛爾加對記者說：“告訴你，親愛的朋友，這深歌比賽是獨一無二的。它是月亮和雨的比賽，正像太陽與陰影之于斗牛一樣。”貢古拉三百年祭，促成西班牙詩歌“二七一代”的誕生。洛爾加畫了一張詩歌天體圖，把自己畫成被衛(wèi)星環(huán)繞的最大行星。

聶魯達喜歡洛爾加的豐富以及對生活的健壯胃口。他倆背景相似，都來自鄉(xiāng)下，對勞動者有深厚的感情。聶魯達是偉大的拉丁美洲詩人之一，是“離死亡比哲學(xué)近，離痛苦比智力近，離鮮血比墨水近”的詩人。在恨與嘲諷中，他認為洛爾加是“我們語言此刻的引導(dǎo)性精神”。

洛爾加詠唱道：“茉莉花盛開在斑駁的斷壁前，你短暫的一瞥摧發(fā)了我心頭的種子。我撫著胸膛，向你獻出象牙色的情箋，上面寫著：永遠。永遠，永遠，我痛苦的花園，你永遠讓我捉摸不透。我嘴里含著你血管里的鮮液，你的雙唇暗淡得如我的死亡之甸。”洛爾加和三個同伴倒在橄欖樹林邊，倒在佛朗哥政府的槍口下。響板迭起，吉他悸動，牛郎噴泉傳出陣陣哭聲。

西班牙一直在走，在位移：進，或者退。呵手藝，以何為手，以什么為藝?誰能在詞與物之間把一條柔尺繃緊?

二

街店的咖啡醇香，讓人沉溺于象征派詩歌和形而上學(xué)的深思中，確切地感受到他們與天適合，投身人道，讓事物比文詞超卓。當然，世界大同：有人是在歡樂中顯現(xiàn)，有人是在痛苦中隱身;有人是從活著的地方消失，有人是在死去的地方多出來。

麥斯特勒思就一生創(chuàng)作了60多部文學(xué)作品，其中戲劇22部。他的詩善于從世界整體觀察和表現(xiàn)事物。他的戲劇、詩歌、散文之間存在互動性，能讓海風(fēng)把它緊緊地貼在象牙白的墻上，讓歲月感受更多的秘密，那是記憶的增長。

《夜鶯》——愛情。癡情的夜鶯為了所愛，在楊柳枝間“受了最多的苦難”，奉獻了全身心。“一切夜鶯中最偉大的詩人”，在把人們帶到那遐思、默想、回味的幽深境界，它在毫不動搖地追求。

他的散文重在抒情，更有寓意�！洞髽洹分灿谌诵械郎�，奇高無比，舉天直上，擬人的筆調(diào)刻畫出樹的神情，有繞著季風(fēng)的和弦。到來的第一個人面對大樹而中斷行程，發(fā)出贊美的言詞;第二個人贊美于心，卻不中斷行程;第三個人目中無樹，只知趕路。前面兩人是值得鞭撻的一心想往上爬的狂人。后者才是值得贊美的不受影響而努力奮進的人。

一朵路邊初綻的玫瑰，最能感悟巴塞羅那昨夜難眠的深邃，作家紀廉就恪守了青春和陣痛，那陽光開出的花朵，我稱為思想。

他的筆下，正是一次次體制改革的時候，西班牙心目中的女人，沒要讓暴躁漢子品嘗到個中滋味。他幾乎是屈辱地對她彎腰，是用暴力，稍稍享受她肥碩的肉體。她四處留下自己的鮮花、火焰、波狀的身體、氣息。可不!“西班牙女人”站起來了，直面對他像塊冷冰冰的頑石，像樹一樣存在。西班牙前進啊!她又一次成了處女。

紀廉帶我進入20世紀初的巴塞羅那，從留下的一條神奇掛毯上，我看到他一路留下的耕耘、書寫，奮斗、焦慮、喘息;生命的魂之舞，復(fù)活著每一寸土地。正如他的詩集《燦爛的乳房》《人們的純真》《羅曼司火焰》，有著心魂之約。檐風(fēng)拂動，水涯淌情。心事，哪怕順著海浪遠了。

首屆塞萬提斯文學(xué)獎的的獲得者的紀廉，讓《頌歌》贊美了生命力、創(chuàng)造力、宇宙的和諧，以及人與宇宙的交融。“我要把天堂的鑰匙給你。凡你在地上所捆綁的，在天上也要捆綁。凡你在地上要所釋放的，在天上也要釋放。”上帝的聲音，正如瀑布在高處響著，響得夜越發(fā)的靜。

我把所有挺立的能向上生長的事物都叫做樹，最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在作品中自由地表現(xiàn)思索和思念。巴羅哈，不就在鬧市中取靜，躲進小屋成一統(tǒng)。當然，他不會把自己局限于某一條街狹窄的天地，而是科學(xué)的跨界與交叉之間捕捉靈感，追尋獨特的視角。

巴羅哈一生創(chuàng)作了約100部小說，其他還有游記、隨筆、散文等作品。他深受叔本華、尼采哲學(xué)思想的影響，主張“超人哲學(xué)”，把人生斗爭歸納為“弱肉強食”，往往歌頌強者。但他所描寫的對象往往是被上層社會踐踏的人們——乞丐、小偷、盜匪、流浪漢、娼妓、走私販，對無依無靠的人充滿了熱愛之情，認為這些墮落者的人格中還潛藏著美好的的靈魂。他反對西班牙的愚昧落后。他有點累了，但腳步不敢放松。

在文學(xué)的流散群中，阿索林的小說和隨筆獲得過國際文學(xué)獎等。他的小說企圖探索和表現(xiàn)所謂的“西班牙靈魂”和“深奧的西班牙精神”，借此沉湎于遙遠的過去而回避現(xiàn)實，宛如樹也不似流水。流水只開花不結(jié)果，他的小說不能按一般小說的涵義來理解。

安恬綿邈，陶陶焉，蕩蕩焉，其樂不可多得而量也。阿索林的散文集《卡斯蒂亞花園》，就通過對堂吉訶德的侍者——�？啤⑴松乘�喜愛的村落、客棧、旅館和斗牛場的場面的描寫，反顧歷史滄桑，展示了城鄉(xiāng)的巨大變化。

表面化看來，阿索林是似無精心的構(gòu)思，漫無邊際地向親人講述一個漫游故事，實則是在絮語隨談中，處處潛流著對“西班牙靈魂”的呼喚和探求。生靈們絕塵而來，又絕塵而去。

這里，“一切都靜默著，一切都安息著“。“我”在這靜穆的氛圍中”漫游于小路和廣場”，穿過幾條鄉(xiāng)村街道和關(guān)門閉戶的“短短的街道”——達加路，漫步到了“塞萬提斯廣場”，來到了那位諷刺家——塞萬提斯的故居面前。

拉布拉斯大街，里弄熱熱鬧鬧，擠滿了小攤小酒鋪、小吃攤，還有各路在顯身手的藝人。他們也許是來自《阿伊斯戈里之家》《巴斯克土地》。其實，古老的建筑并不沉默，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講述自己歷經(jīng)的傳奇……

三

已有自己約定的星辰在說：畫家所表現(xiàn)的精神氣質(zhì)，是矢志不移的藝術(shù)追求所慣出來的。流派和主義，是藝術(shù)和現(xiàn)實交錯互生。藝術(shù)使人有了靈魂，人使藝術(shù)擁有血肉。

那是巴塞羅那畫家錯誤理解羅薩萊斯的年代，錯誤地理解羅薩萊斯關(guān)于節(jié)約的主張，可埃切維利亞卻很好地繼承了羅薩萊斯的優(yōu)秀品格，認為藝術(shù)創(chuàng)新要通過無數(shù)次探索。他追求野獸派和立體派風(fēng)格，但由于被糟糕的生活境遇拖累而苦惱：畫鮮花、男人、女人、水果、孩子，哎喲!還有美女。“天對地，雨對風(fēng)。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長空。”緊張、激動的浮想聯(lián)翩，讓他五味雜陳，無法擺脫黑暗的資產(chǎn)階級美學(xué)，他為反映以前的傷心事而苦惱。

舊世界，新世界，另外一個世界。巴塞羅那，隨著歲月而流散開來的，就是鼓勵年輕人，嚴格要求和懲罰中年人，寬容老年人。

膚色淺黑的博萊斯是一個沒時間打盹的畫家，像一條流向未來的河。繪畫、音樂和詩歌再度集博萊斯一身，真走運。一時風(fēng)行的玩意兒，似是而非，其價值只有編造者自身。他感謝畢加索，能讓他神情又警惕又專注，道路自然而然與眾不同。永恒的印象主義最后能與永恒的立體主義融合在一起，那么就會光芒萬丈。

當年，畢加索曾在畫市的一角，讓手中的筆流暢如滑行，毫不游移地，構(gòu)成了交纏互生的形象：那是一幅少女的臉，臉側(cè)插上翅膀，頭上飛出一尾鴿子——是羽著名的畢加索鴿子。

畢加索接見過張大千。令張大千瞠目結(jié)舌的是，畢加索搬出的一大捆畫，居然全是臨摹齊白石的畫!畢加索說：“齊先生水墨畫的魚兒沒有上色，卻使人看到長河和游魚。那墨竹與蘭花更是我不能畫的。”他還說，“我最不懂，就是你們中國人為什么要跑來巴黎學(xué)藝術(shù)。”這話的確像是一條干干凈凈毛巾，沒有多少水分。

現(xiàn)代派大畫家畢加索，真誠地表達了自我的思維和感覺：對于從靈魂深處進行構(gòu)思方始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家來說，時間不再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附屬品，它可以在不改動內(nèi)容的情況下，拉長或縮短距離。繪畫時間的過程成為畫作本身的組成部分。

我在畢加索博物館，感到他那高遠的志向在馳騁。他的《格爾尼卡》是控訴法西斯戰(zhàn)爭的抽象畫。求索和平、民主、自由，3000多幅作品的知識量在大規(guī)模的演示：政治學(xué)、倫理學(xué)、哲學(xué)、動物學(xué)、音樂、美術(shù)等等。他的畫筆游刃有余，揮灑自如，多元學(xué)科的跨越和對話，無疑符合時代的要求和潮流。

舍間波紋，翩躚無端莊生，審視時光好靜。在巴塞羅那，我可以把觀看奧運會遺址的時間省出來，在文化的過濾中一任時光淘洗心愿。我可以自在的審視更多出走的路，審視文化名人的夙愿。

大畫家達利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除了在繪畫外，其文章、口才、動作、相貌以及胡須，均給欣賞他的人們留下?lián)渌访噪x的印象。他的精典油畫展猶如一座五彩的絢爛的迷宮，讓人難找到真正的出口�！独�加港的瑪多娜》是他從巴塞羅那移居美國后創(chuàng)作的巨幅油畫，構(gòu)圖主觀，設(shè)色明快，以夢幻般的意象，表現(xiàn)了人類生命繁衍的永恒的主題。

達利與妻子加拉沒有孩子。他在1989年時死在家鄉(xiāng)的風(fēng)景里，那是菲格雷斯鎮(zhèn)。他在臨終前把全部財產(chǎn)捐給了西班牙政府及加拉達利基金會，價值大約3億英鎊(約合26·4億元人民幣)。

接著，現(xiàn)年61歲的阿韋爾訴訟了，堅稱達利是她的生父。她表示，母親上世紀50年代在達利家做女傭時同達利發(fā)生了“地下情”。她將有權(quán)討要并繼承達利25%的遺產(chǎn)。審理此案的初審法院法官已經(jīng)同意開棺提取達利DNA進行親子鑒定的請求。

還是作為謎語存在的好。風(fēng)起了，挾著砂礫。所有的砂礫都是文字，記錄了擱淺的生命。所有的風(fēng)都是繪畫的姿態(tài)，展示著從繁榮到衰亡的距離。

四

一陣海風(fēng)吹，空了一半老槐，在上邊抖灑下一身的香。這香，也充溢了蓋爾園爾公園，讓音樂家岡薩雷斯用“打屁股”來演奏世界名曲《Jingle bells》，來祝�？鞓�。也許高迪會很開心，流下新鮮的眼淚。

蓋爾園爾公園擁有馬賽克鑲嵌成的幻想世界，幾乎帶有指紋痕跡的曲線，摁進的是閃閃發(fā)亮、五彩繽紛的馬賽克。我在公園漫步聽音樂，只是感到落日是靜止的，像從天堂開往人間。

浪漫金街的米拉公寓，不僅外形有非常大氣的整體雕塑感，里面還隱藏著他對庭園和建筑內(nèi)部的哲學(xué)意象：一串串舒適搭配的鐵花，一層層上去，讓人從里面看到外面，從外面能層層看上去，看到煙囪和通風(fēng)口像扭動的精美塑像，粗獷而精致。心靈的崇高(如果可能的話)將會使一個人明察秋毫，并通情達理、自我克制地去行動。

巴塞羅那的圣家堂，是高迪的遺作，是世界上唯一一座還未完工就被列為世界遺產(chǎn)的建筑物。沒有必要為高迪的車禍離世而嘆息，他畢竟與天主在進行零距離的接觸了。陽光穿過彩繪玻璃映射進教堂之內(nèi)，《圣經(jīng)》中的各個場景在展示，也使每個來訪者可以讀到一本天主教教義問答書。

西班牙最好的建筑是教堂，因為里面裝著信仰。天空有凝重的意境，有祈禱的聲音，有哲學(xué)遺囑，也有讀遺囑的人。去年的雪下得嘹亮而豐饒，此刻大街的熱鬧是它結(jié)的果實。

“你在我心里，留下多少迷題，這一場結(jié)束，我始料未及。等雨過天晴，愛似濃霧去，我愛你恨你卻想你。”這是電影導(dǎo)演阿莫多瓦給我講述的巴塞羅那在世界中的愛情法則——愛你，恨你，想你。

花市鮮艷著石榴花、玫瑰、郁金香，大團紅花、大叢綠葉;入世，何以溫柔敦厚地重新認識。那兩個和骷髏一起騎自行車的藝人，是全身涂成金色，讓骷髏跟著渾身亂顫，有著“最佳創(chuàng)意”。

阿莫多瓦出身貧窮，對真實世界及宗教價值產(chǎn)生過疑惑與失望。使人看他的電影，就像看馬蒂斯的繪畫，充斥了野獸一樣的激情，也會想到蒙克那幅著名《吶喊》，想到梵高畫筆下的雷阿米瘋?cè)嗽�，努能的公寓教堂、蒙克特山丘、塞納河畔的餐館、安格羅瓦橋以及阿羅的黃房子。藝術(shù)家永遠是人類精神的代言人。

“這座傷心城市，燈火依然迷離，你已不在附近，無聲地離去。每一個日夜里，思念依舊繼續(xù)，遺憾留給回憶，忍受愛的孤寂。”用鮮艷色彩表達后現(xiàn)代的欲望，欲望、暴力、宗教事務(wù)局、復(fù)雜的關(guān)系、冷靜的克制，一切在嚴肅而大膽的敘事表殼下面，相信人的欲望，相信“性”、“鮮血”、“暴力”，才是驅(qū)動人類行為的源泉。

阿莫多瓦用鏡頭讓我感受到高迪的建筑哲學(xué)：正如自我的血肉是時間的脂肪。奉獻的心聲，找到恰當?shù)谋磉_，可以自豪而無忌。

這使我想到塞哥維亞小鎮(zhèn)的石筑輸水道，映照了天空、山峰以及身邊的事物。那擁有兩千年歷史的純屬功能性的輸水管道，成為了一件偉大的石頭藝術(shù)品。在那“三個月來寒，九個月地獄”的石頭地區(qū)，先人用“石塊堆砌”了28米高的剛?cè)嵯酀�的輸水管道。潺潺的渠水，讓鄉(xiāng)人能娶荷為娶了，也修起了神廟。“外化而不內(nèi)化”，富有建設(shè)性的生命，即使跟殘酷的世界相遇，也能使煎熬轉(zhuǎn)變?yōu)槌扇��?br>
在影視圈，萊杰德的煩惱，是和弦上的黃昏還有一顆心，重如牛，輕如披風(fēng)。用鋼琴的乘法來彈奏一遍，再用除法去演示，無人風(fēng)暴，誰回頭認識它?他的爆炸頭已經(jīng)有了斑駁的白發(fā)。

何必都有浩蕩的生活，都要奔赴遠大的前程。以智慧完成充滿刺激驚悚的狩獵游戲的導(dǎo)演萊杰德，在濃烈明亮的色彩背后，拍攝了影片《捆著我，綁著我》，那留著爆炸頭的桀驁不馴的男人，不就如同少年天使的信徒。他拍的驚悚片《悟棲之膚》，卻定義了另一種風(fēng)格——平靜低調(diào)的復(fù)仇、不動聲色的冷漠、退隱幕后的暴力、愛情糾結(jié)的情欲。人生如咖啡，能品出另外的味來。

五

窗外是蘭布拉大街的和平門廣場，各路神仙相繼來過，或跳《海上風(fēng)暴之夜》舞，或呤詩作畫，或夸夸其談，自發(fā)性的幽默能別具一格。時間不可停留，但可以在記憶里定格。酒吧的碰杯聲中，我感到他們流散的笑聲在此顫動，我一揉眼，太陽已經(jīng)升上半空。

詩人希門內(nèi)斯“由于他的西班牙語抒情詩為高尚的情操和藝術(shù)的純潔提供了一個范例”，而授予諾貝爾文學(xué)獎。消息傳來，他正在波多黎各的圣胡安陪伴著病危的妻子。三天后，妻子去世。他沒有前往斯德哥爾摩領(lǐng)獎。他是用半個世紀的時間創(chuàng)造了一朵新玫瑰，一朵用他的名字命名的、象征圣母瑪麗亞的白玫瑰。

他的詩不是一杯醇厚醉人的酒，作品不是一座宏偉的大教堂，卻更像一座粉白高墻圍繞的花園，顯示出一幅山水風(fēng)景畫。他曾在大學(xué)時學(xué)習(xí)當一名畫家，著名的綠色詩即源于此。后來，白色突出了。令人傷感的心緒圖景遠去了，奇聞軼事的主題遠去了。他只談詩意和愛國。

浪漫金街的海港。美國人、中國人、俄羅斯人，能夠感受“合法地在大街上喝酒”的刺激，有人高高地舉起冒著泡沫的玻璃杯，向我問候，遠親近鄰，真像有靈魂要破壁而出的張力，在每一個角落存在。

步行街，有不少畫家擺著自己的畫作，用各種手法，經(jīng)典的和現(xiàn)代的，寫實的變形的，水彩或油畫的，在涂寫著自己的感受，當然有屬于個人的獨一無二的羅馬遺跡。

假如說希臘人教會西班牙人釀酒，那么，是羅馬人才把西班牙人灌得大醉。羅馬人如同巨人，用巨石壘巨石，重筑了西班牙。那是西班牙加入羅馬皇帝奧斯都的時代�！妒�日書》的作者羅馬人威特魯維對此很感興趣。

一種心動，感到世界文化在融合著，如果當年的主人能在生活過同一時間，同一環(huán)境下再活一遍，肯定會比上次活得好，在巴塞羅那記憶的深處，再沒有比辜負更加美妙。

斗牛士普列文是樂師，能優(yōu)美地演奏出格拉那多斯的《12首西班牙舞曲》。他在“盡情揮灑”中，表現(xiàn)了鋼琴極弱音技巧的高超，空白的效果也很強烈。他很健談：《哥雅之畫》是格拉那多斯的著名作品，從情話、窗口訴懷到火焰凡丹果舞曲，那筆下的人物的爭執(zhí)、戀愛，還有縫上裝飾扣的黑色天鵝絨、絲質(zhì)花邊烘托出如玫瑰色臉頰、纖細的柳腰……都能把我?guī)�入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把思想打成一個總結(jié)，充斥了往世的財富之山。哲學(xué)家塞內(nèi)加就是太陽在藍天照耀。他著有《道德論文集》和《道德通訊錄》，試圖在理性的框架下，建立起人的道德自信，因而強調(diào)人類尊嚴、家庭價值、社會秩序、強調(diào)道德價值、責(zé)任、義務(wù)、公正和理智。這是當代社會正在迷失的東西。

花香飄溢猶如音樂蕩漾，自然散發(fā)的花木之香遠比提煉到手的芳香油更沁人心脾。塞內(nèi)加的《論靈魂的寧靜》《論幸�！贰墩撊蚀取贰墩撎斓馈返�，可是流芳千年的哲學(xué)著作。衡量文化名人的價值標準也在于是乎看清世界的某一部分。增添踏園覓香之樂，正確的方法是先了解哪些花木最容易造成滿園芳菲。

六

時空中的文化流散群，用作品傳達了世人的悲傷與掙扎中的訴求，還有情感、幸福及更多的人性的光輝。他們澤被于傳統(tǒng)文化的賜予與照耀，讓世人看到做人其實是修行，真正的理想是需要文化堅守的。

水生萬物，萬物復(fù)歸于水，這是本原和母腹的關(guān)系。三生有幸，同一個精神的太陽照著他們。光就是光，太陽永遠不會陳舊。哲學(xué)家斯賓諾莎說過：“自由人最少想到死，他的智慧不是關(guān)于死的默念，而是對于生的沉思。”這也宛如地中海簇擁著巴塞羅那，陽光明亮，乃迎迓的祝詞……

萬物有靈，西班牙的國家博物館就在巴塞羅那。我看見一隊等待參觀的初春少女在歌唱。白云升起，伴隨心靈歌吟的潮涌。奉獻的心境，閃動著亮點和遐思。博物館里先人含蓄內(nèi)斂的姿態(tài)和意念，就是初春少女吐露新芽所依托的根和枝。這讓我想起黑格爾早有的格言，“一個民族只要有了那些關(guān)注天空的人，這個民族才有希望”。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