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用文學之筆歷史地回顧歷史

【人物簡介】

王雨，本名王志剛，重慶市作協(xié)榮譽副主席，中國作家協(xié)會、中國電視藝術家協(xié)會、中國電影家協(xié)會會員，重慶市文史館館員，博士生導師。在人民文學出版社、作家出版社、重慶出版社等出版長篇小說《填四川》、《開埠》、《水龍》、《飛越太平洋》、《血緣》、《車神》、《長河魂》。《填四川》、《開埠》被《長篇小說選刊》全文轉(zhuǎn)載。在《中國作家》、《新華文摘》、《光明日報》、《小說界》、《紅巖》、《四川文學》、《滇池》等發(fā)表、轉(zhuǎn)載電影劇本《船神》及《源》等中短篇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多篇。出版影視小說集《真情歲月》。創(chuàng)作拍播《嘉陵江邊的小屋》等電視劇4部。合作(1稿)發(fā)表電影劇本《戰(zhàn)爭的閃電》，拍攝為電影《年輕的朋友》，劇本獲四川省文學一等獎�！讹w越太平洋》、《翠綠色的夢》獲重慶市文學獎，《血緣》、《填四川》、《開埠》獲重慶市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水龍》、《長河魂》(合作)獲重慶市文藝獎�！堕L河魂》被上海文廣新聞傳媒集團買斷影視版權�！短钏拇ā繁槐本┤缫饧�祥影視公司改編拍攝為了32集同名電視連續(xù)劇。

重慶作家網(wǎng)：王教授，恭喜您的作品《開埠》獲得重慶市第十四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下您的獲獎感受嗎?

王雨：感謝讀者、同道、評委的厚愛!只有繼續(xù)努力寫好力所能及的文學作品!

重慶作家網(wǎng)：《開埠》是您繼《填四川》后又一宏大歷史題材作品，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去創(chuàng)作這部反映重慶開埠歷史的作品的。

王雨：我寫長篇小說《開埠》之前，寫過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的重慶開埠時期的長篇小說《水龍》，那是我偶然接觸到重慶開埠史，受到觸動而寫的。在《水龍》的再版后記里寫有：重慶的人物和地域是獨特的令人熱腸的。曾經(jīng)，戰(zhàn)亂、抗爭在這座城市進行;曾經(jīng)，這里的人們沐浴過痛苦的寒霜、策劃過傷心的句號，一門心思要走向祖輩憧憬的繁榮富強。鉤稽史沉，再現(xiàn)歷史，掘開厚實的黃土才會發(fā)現(xiàn)重慶人的根。事隔多年，正是這些一鱗半爪的故事，構成了我對舊世紀所有懷念中最溫馨也最動情的部分。這樣，就有了《水龍》和《開埠》，算是異曲同工的姊妹篇吧。我寫《水龍》和寫盧作孚的長篇小說《長河魂》時，看到許多關于湖廣填四川的史料，走訪了移民后人，寫了長篇小說《填四川》，《填四川》的主人公寧徙是《開埠》的主人公寧承忠的高祖母，《開埠》也算是《填四川》的續(xù)篇吧。作為歷史小說，我力求對那個時期的人、人性以及寓于其中的國民性剖析得深刻些客觀些，力求不露痕跡。用文學之筆歷史地回顧歷史，現(xiàn)實地反思歷史，意在當下和未來，這是我所追求的。是的，當開埠迎來西方商品經(jīng)濟的時候，國人才發(fā)現(xiàn)它不僅是聞所未聞的消費愉悅，更是燙手的火焰。然而，正是這火焰，重新鑄造了我們古老民族的靈魂和信念。懷著對于繁榮富強的百年憧憬，血也流過，淚也流過�；蛟S，重慶人的要求太低，僅僅是溫飽;或許，重慶人的要求太高，一定要實現(xiàn)作為人的價值。我深深地熱愛故土，力求更好地發(fā)掘故土的歷史文化和人文風情。

重慶作家網(wǎng)：《開埠》以重慶城區(qū)、川江為背景展開故事，多方面展示了碼頭文化，袍哥幫派，巴渝十二景，榮昌陶器、夏布、折扇，重慶方言、龍門陣等等這些代表重慶民俗風情的本土元素，讓人目不暇接，大呼過癮。這些元素完美呈現(xiàn)的背后是大量時間與精力的付出，這是您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嗎?

王雨：是的，時間和精力的付出是大的，是困難。而最大的困難還是如何盡我所能寫好《開埠》這部長篇小說。

重慶作家網(wǎng)：真實性和文學性的和諧統(tǒng)一是歷史文學作品的一大難點，你是如何看待和把握這個問題的。

王雨：《開埠》是小說，小說是虛構的，力求藝術地展現(xiàn)生活的真實。自我接觸到重慶開埠史，查閱到當年清廷官員扣押了六十九艘外國走私船時，心就不平靜，就開始構思主人公寧承忠這個人，這是我的一個大膽嘗試。這人物在我腦中醞釀多年了，他以科舉致仕，出任夔關監(jiān)督，嫉惡如仇，立志嚴守國門。當英國走私船偷運洋貨入川時，他毅然將其全部扣押。面對洋人的威脅，他正義凜然，毫不退縮。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可謂朝廷的忠臣。重慶總商會成立，他到會慷慨陳詞，表態(tài)支持對列強展開商戰(zhàn)。此后，他目睹清廷的喪權辱國，封建王朝轟然倒塌，思想觀念有所轉(zhuǎn)變，逐漸順應潮流不愿做遺老。在參加革命的兒子寧繼兵被清軍殺害后，他的天平徹底傾斜，最終參加了起義軍在朝天觀舉行的祝捷大會。應該說，他是清末民初重慶士紳的縮影。小說是要寫人的，有了“這一個”，小說寫起來就得心應手，他和女袍哥喻笑霜及妻兒等人就活靈活現(xiàn)，就通篇全活，圍繞他的諸多人物就有聲有色。還是那句話，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盡我所能，努力寫得好些。

重慶作家網(wǎng)：除寧承忠、喻笑霜這樣的典型人物外，小說中您還不吝筆墨塑造了安邦、霍柏明、威妥瑪、武哲嗣、李鴻壽、李順、立德樂、寧承業(yè)、寧繼富、王雪瑤、孫達祥、赤井一郎、寧繼兵、范曉梅等等重大歷史背景下不同國家、不同階層的人物。在這些配角中，您最喜歡哪個人物。

王雨：立德樂。他與寧承忠既是老對頭也是老朋友。有評論家說：“立德樂不是臉譜化的描寫，這位駕7噸小輪闖川江過三峽的冒險者，既是侵略中國的老牌帝國主義分子，又是衣冠楚楚彬彬有禮的英國紳士。大英帝國利益絕不放棄，人情世故卻非常圓滑周到;其侵略者的本質(zhì)沒變，卻也因重慶開埠被寫入正史�！薄堕_埠》結尾有段描寫：“那廣場下面的負一樓，老樹亦是看不見的。那里建有‘重慶歷史名人館’，館內(nèi)塑有兩百位栩栩如生的歷史名人的雕像，其中的十二位外國人里，金發(fā)碧眼蓄八字胡戴高禮帽穿西服的立德樂的雕像在首位。他那燕尾服的下擺被風吹動而飄擺，配有老重慶山水碼頭吊腳樓背景，光電照射聲像播放，活靈活現(xiàn)。書有他入檔的理由：‘1891年，中英兩國簽訂不平等條約《煙臺條約續(xù)增專條》，重慶開埠……1898年2月15日，時年58歲的立德樂自任船長，駕駛7噸小輪船‘利川’號從宜昌出發(fā)，穿越三峽，經(jīng)過20多天艱苦航行，于3月9日清晨抵達朝天門碼頭。從此，包括國外商船與炮艦在內(nèi)的機動船接踵而至，重慶近代化歷程開始�！�”

重慶作家網(wǎng)：從某種程度上，“開埠”反映了國家主權淪喪、列強橫行霸道這一段民族悲痛屈辱歷史，同時也帶來了西方近代工業(yè)文明對中國傳統(tǒng)價值觀念、社會風氣、民族工業(yè)進行極大沖擊后的“新風”。您是怎樣看待“開埠”的。

王雨：往昔那些用血淚譜就的旋律深入肺腑，在無法復制的悲壯里，我們看到的是民族精神民族魂。借用評論家們的話：“作品揭示了一個重大主題：被迫開埠一方面是中國加劇半殖民地化處境，另一方面使之被迫地緩解孤絕狀態(tài)，逐漸開放�！薄皻v史地看歷史，現(xiàn)實地解讀歷史，意在當下和未來�！薄伴_埠的時代仍然沒有過去，如今我們正處于第二次對外開放的社會形態(tài)之中，作品中描寫的種種景象，種種沖突和齟齬，無不在今日重新出現(xiàn)，要求再次閉關鎖國的呼聲也并非絕跡，正是如此，《開埠》描述的一切，才顯得格外切近和發(fā)人深省。”“一個混沌的大時代必然會有各種各樣欲望的涌動。急遽變革的時代為各種欲望的生長提供了土壤。”“小說中的重慶人就是在這樣的歷史巨變當中，由固守、掙扎到應變、重生的復雜心路歷程，可以說是繁花亂眼、驚心動魄的�！薄坝绕鋵�寧承忠對于重慶開埠的矛盾心理和逐漸認知過程進行了細膩的描寫，使傳統(tǒng)移民形象在新的歷史背景下獲得新的時代內(nèi)涵和藝術感染力�！薄暗�這種沉重的國門開啟，卻意想不到地在其后表現(xiàn)出了事情的另一面，即它在列強大賺國人銀子的同時，也給在閉關鎖國中抱殘守缺，一片死寂的內(nèi)地帶進了域外的鮮活生氣和海洋文明的新風，使得民眾得以驚異地窺視到外面的世界，開始從封閉愚昧的麻木狀態(tài)中警醒過來，社會風氣也隨之發(fā)生變化。寧承忠看到，‘開埠以后，重慶人好讀書的多了，愛科學的多了，放足的多了，講衛(wèi)生的多了，有公共廁所了�！�”“當一代又一代人以他們的犧牲，以不屈不撓的奮斗匯成趨向文明進步的追求時，社會的車輪就將沖破羈絆，隆隆前行。”“在讀《開埠》這部長篇小說的時候，我時時能感受到它對于歷史和現(xiàn)實兩個向度的思考及探問，物質(zhì)文化與精神文化兩個層面的深入及開掘�！薄巴醭�覆滅后，他們之中有的參加了革命黨，有的經(jīng)商，有的當醫(yī)生等等�？傊�他們在開辟著新的生活道路，創(chuàng)造著自己的未來�！薄安还軐幊兄覂�(nèi)心怎樣，但該來的還是來了，重慶海關正式成立，重慶終于開埠了，‘街上的洋房子多了、洋皂、洋釘……潮涌而來，攪亂了重慶人慣常的生活’，他自己也‘躺在洋人開的醫(yī)院里’治病了。立德樂的‘利川’輪探航重慶成功后，改寫了川江航行的歷史，從此川江航運進入了‘蒸汽機’時代。”“小說極力表現(xiàn)移民后裔為求其完美廣闊的生活空間而拼命掙扎，欲圖在極度困厄中殺開一條血路，闖出足以讓自己生存和事業(yè)得以順暢發(fā)展的天空。”“寧承忠，一個無私無畏、有膽有識地、堅定地抵抗外來入侵，‘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愛國官員。他由頑固地抵制外部文明，到寬容地看待開埠和開放的現(xiàn)狀;由效忠朝廷和舊秩序，到面向新世界和未來，為中國小說人物畫廊增添了又一個嶄新的人物。寧承忠的無奈經(jīng)歷，也給讀者留下了悲壯的歷史反思�！薄胺从吵鐾砬逯撩駠鴷r期重慶地區(qū)由封閉落后的封建社會走向被動開放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巨大變遷。”

重慶作家網(wǎng)：王教授，最后您能談下您接下來的創(chuàng)作打算嗎?

王雨：我的重慶移民三部曲的長篇小說《碑》，幾經(jīng)修改，即將由重慶出版集團·重慶出版社出版。接下來，我會抽空多讀些書，寫中短篇小說、散文。我曾任重慶市散文學會副會長，也許能出一部散文集。謝謝!

（作者：余俊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