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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鏡聽和《青年十九》

來  源:重慶作家網    作  者:本站    日  期:2016年9月22日     

(作者:歡鏡聽)

年少立志,容易;實現(xiàn)理想,不容易。

萬里長江流經四川省江津縣(現(xiàn)重慶市江津區(qū))地界時,圍著一座叫做鼎山的大山繞成“幾”字形,本地人稱作幾江,又叫幾水。

二十世紀的一九八五年,年僅十九歲的業(yè)余作者、農村青年歡鏡聽沿幾水開始了一次文學漫游,舊式說法叫做采風,現(xiàn)代說法叫做體驗生活。不過,歡鏡聽為這次行動取名“幾江行”。

需要說明的是,當年,歡鏡聽還在一家鄉(xiāng)鎮(zhèn)建筑公司打工,公司里有幾位熱愛文學的建筑青年。原本,“幾江行”是他們提出的計劃,歡鏡聽僅僅是聽從他們的召喚,屬于充數的配角?墒牵鹊叫衅谂R近,歡鏡聽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幾位沒有一點“幾江行”的準備。歡鏡聽終于想起,在這以前,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計劃“先寫短篇、次寫中篇、后寫長篇”,似乎,在歡鏡聽的記憶里,他們中沒有誰真正把計劃實施下去。于是,歡鏡聽一橫心,孤身一人,開始了他原本充數的配角、現(xiàn)在卻成為獨角戲的“幾江行”。

一位十九歲文學青年的長河漫游。

“幾江行”的結果,便有了四個中篇小說:《青美渡口》《幾渡野情》《夜航船》《野火子》。

《青美渡口》脫稿后,歡鏡聽忙于生計,將稿件壓在書柜中。沒料到,這一壓居然就是十九年。二○○四年六月,《青美渡口》在一家著名的文學月刊全文發(fā)表,而且是作為該刊當期最重要的文章排列頭條。歡鏡聽感謝這家月刊的扶掖,然而,也留下了很大的遺憾——文章發(fā)表前,沒有任何人通知歡鏡聽,文章發(fā)表后,也不見樣刊。歡鏡聽無意中在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主辦的《小說月報》上發(fā)現(xiàn)作品預告,興奮地寫信給雜志社?墒牵诤髞淼娜齻多月中,歡鏡聽寄出去的幾封信都石沉大海。最后,他只得自己掏錢買了幾本樣刊。至于稿費,直到歡鏡聽寫作這篇文章時仍舊不見一分錢。

《幾渡野情》脫稿后,第二年即二十世紀的一九八六年,深圳市文聯(lián)主辦的大型文學雙月刊《特區(qū)文學》第四期全文發(fā)表。作品問世后,珠海電視臺導演張楓女士曾萌生過將其搬上熒屏的想法,并委托峨眉電影制片廠的編劇錢導遠先生將其改編成電視劇本,后因種種原因,未果。

《野火子》的遭遇如同幾水,比較“彎”曲,比較“幾”江。

《野火子》脫稿后,最先投給中國作家協(xié)會四川分會主辦的《現(xiàn)代作家》月刊,編輯李侖先生非常欣賞這部中篇小說,沒有發(fā)表的原因是“字數太長了”,李侖先生在寫給作者歡鏡聽的信函中說:“我在主編那里力爭過了,無奈《現(xiàn)代作家》篇幅太少,每期只發(fā)一個兩萬字左右的小中篇,《野火子》看似松散,迷人之處恰在散散淡淡的字里行間,如果刪節(jié)掉若干文字,就沒有味道了!睔g鏡聽轉身投給深圳市文聯(lián)主辦的大型文學雙月刊《特區(qū)文學》,很快采用,誰知,半年后,該刊寄了一百二十元錢給他,信中抱歉地說:稿件在送印刷廠途中“掉”了,這筆錢算作賠償。歡鏡聽又將其投給安徽省文聯(lián)主辦的《清明》,不到一個月,編輯胡家柱先生從北京寄來一信,信中說:他正在北京參加全國短篇小說評獎活動(胡家柱先生是評委之一),《野火子》采用了。然而,沒過多久,歡鏡聽又忽然接到一函,告知《清明》與《安徽文學》合并為一刊,仍舊叫《清明》,兩刊合并后,原《清明》留下的備用稿全部退還作者。接下來,歡鏡聽將《野火子》投給地處成都的大型文學期刊《峨嵋》,同樣不到一個月,《峨嵋》來函,讓歡鏡聽耐心等待。結果,這一次,歡鏡聽耐心了一千年,也等待了一千年。——歡鏡聽投稿時,還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等到他確信《峨嵋》消失時,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二○○五年元月份了,跨了一個“新千年”。原來,剛出生就夭折的《峨嵋》,創(chuàng)刊號就是終刊號。至于《峨嵋》為什么來去匆匆?歡鏡聽不清楚。他只知道,曾經青春年少的《野火子》在《峨嵋》編輯部沉睡了“一千年”,算得上標準的國家一級文物了。

當然,這是玩笑了。

在這期間,云南省大理州文化局主辦的《大理文化》雙月刊、河北省石家莊市文聯(lián)主辦的《女子文學》月刊,分別以短篇小說的形式選發(fā)過《野火子》部分內容。四川省江津市文聯(lián)(現(xiàn)重慶市江津區(qū)文聯(lián))還以單行本的形式印刷過兩千本小冊子,作為內部讀物在文朋詩友之間交流!吨貞c農村報》的副刊編輯康仁明先生在一位文友家中偶然讀到這份內部讀物,異常興奮,當即給歡鏡聽寫來一函,索要兩冊,準備在《重慶農村報》連載!吨貞c農村報》是一份四開小報,每周出版一期。在康仁明先生的設想里,《重慶農村報》每期以一個整版的篇幅連載《野火子》?墒牵z憾又一次降臨到歡鏡聽頭上:就在萬事俱備時,這股東風忽然消失了——《重慶農村報》停辦了。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二○○五年三月,歡鏡聽將《野火子》投給甘肅省文聯(lián)主辦的《飛天》文學月刊。二十幾天后,他收到一條手機短信,發(fā)信人叫趙劍云,《飛天》的女編輯。她說:《野火子》采用了。這一次,“遺憾”沒有再次發(fā)生。半年后,二○○五年九月,《野火子》終于在《飛天》文學月刊全文發(fā)表,標題改名《艷花澀果》。

《野火子》自二十世紀的一九八五年脫稿以來,歷經二十年的磨難,終于在二十一世紀的二○○五年九月問世,算起來,二十歲,剛好是一個姑娘可以名正言順、昂首挺胸嫁人的年齡。

時光匆匆,又一個十年過去了。

二○一五年四月,重慶市作家協(xié)會舉行“都市作家叢書”征稿。歡鏡聽將十九歲時創(chuàng)作的四個中篇小說輯為一卷應征,為紀念曾經風華正茂的十九歲,書名就叫《青年十九》。評委們經過一年多的審讀與篩選,最終,從眾多應征稿中確定十部,《青年十九》以“純凈情感,美麗鄉(xiāng)愁”拔得頭籌。二○一六年六月,重慶出版社將《青年十九》列為“都市作家叢書(十卷)”之首出版發(fā)行。

有些朋友極其認真地對歡鏡聽說:三十年前的“習作”在時隔三十年后能夠“勝出”得以出版發(fā)行,說明《青年十九》不是一部短命的應景之作,她是有綿長生命力的文學作品。然而,面對變成鉛字的單行本《青年十九》,歡鏡聽心中的“遺憾”更大。——有些“遺憾”是致命的!比如《青年十九》,倘若她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發(fā)表出版,一定會有不錯的讀者反響。畢竟,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是文學歲月。在那些日子里,文學是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就連各類報刊上登載的征婚啟事,許多征婚者往往會強調自己“熱愛文學”。三十年后,等到《青年十九》出版時,“熱愛文學”已經變?yōu)椤坝蟹坑熊嚒保膶W歲月早已轉化為經濟時代。這種情形下,歡鏡聽當年從“幾江行”中采風出來的精神食糧《青年十九》如同一片樹葉在中國農歷八月份中滑進錢塘江,淹沒在一浪高過一浪的錢塘潮里……

真是讓人感慨!

今天,當歡鏡聽重讀《青年十九》這本集子時,讀著當年熬更守夜寫下的稚嫩文字,在嘆氣遺憾的同時卻也深感欣慰,畢竟,十九歲那年,歡鏡聽沒有虛度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