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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埠》對重慶文化的新開掘

來  源:重慶作家網    作  者:本站    日  期:2015年5月11日     

周曉風

重慶作家王雨先生勤于耕耘,繼長篇小說《填四川》之后,近期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和重慶出版社聯合推出了長篇小說新作《開埠》,引起文壇矚目。

《開埠》是一部以1891年重慶開埠為背景的歷史題材小說。作品以虛構的清朝地方官員夔關監(jiān)督寧承忠跌宕起伏的人生際遇為主要線索,以清末民初的川江和重慶碼頭為主要場景,集中描寫了寧承忠對洋人走私不共戴天,與貪腐官員的明爭暗斗,以及與女袍哥喻笑霜之間的情愛糾葛。小說題材新穎,故事曲折,語言明快,給讀者展示了一幅極富特色的重慶開埠史。在我的印象中,《開埠》是王雨用力最多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不僅對重慶城市沿革、歷史文化乃至方言習俗等都有詳實的描寫,尤其對重慶的碼頭文化、移民文化和袍哥文化給予了集中展示,可以說是對重慶文化的一次富有深度的新開掘。

重慶在地理位置上因長江嘉陵江兩江環(huán)抱而形成渝中半島重慶主城。重慶主城兩江四岸綿延近百公里,行船往來成為古代重慶交通首選,并一直延續(xù)至今,形成了極富特色的重慶碼頭文化。重慶碼頭文化物質形態(tài)的典型代表有朝天門、望龍門、通遠門、臨江門等十七座城門。與這些城門相對應的則是一座座碼頭,碼頭上下涌動的人流,以及圍繞這些人流所形成的吊腳樓屋,河街店鋪,茶館酒肆等五光十色碼頭生活形態(tài)。清末巴縣知縣王爾鑒曾提到老重慶有巴渝十二景,其中大部分都與碼頭有關,如字水宵燈、龍門皓月、黃葛晚渡、海棠煙雨等。但重慶碼頭文化作為生長在這片奇特地理環(huán)境中的人的生活結晶,其核心還在于其中所展示的重慶人的生活方式及其所蘊含的人文內涵。長篇小說《開埠》對重慶碼頭文化有相當豐富精致的描寫。小說第七章對此作了有意展示,寫寧承忠和情敵孫達祥為取得王雪瑤的好感,爭相表現對重慶碼頭的了解:“寧承忠喜歡大江,喜歡舟楫林立的水碼頭,興趣盎然:‘重慶府有九開八閉十七座城門,據說像九宮八卦’。孫達祥接話:‘是恁么說的�!跹┈幷f:‘多數城門都挨江。’扳指頭,‘朝天門、東水門、太平門、望龍門、儲奇門、金紫門、臨江門、千廝門等等,都臨水路,只有通遠門一門接陸路�!瘜O達祥喜歡雪瑤脆悠悠的話聲,笑道:‘雪瑤的記性好,通水路的城門多,說明重慶的水路繁華�!瘜幊兄铱创a頭感嘆:‘水碼頭里呢,除了朝天門之外,就數這太平門來往的船舶最多�!M介T太平,擔心洋人會來攪亂了水碼頭。”但《開埠》對重慶碼頭文化更深入的展示還在于對傳統(tǒng)重慶碼頭文化在開埠通商后所產生的巨變的描寫,以及書中各色人等圍繞重慶開埠所產生的激烈的文化沖突。其中尤以寧承忠為代表的寧家兄弟父子和以李泓壽為代表的李家以及以武哲嗣為代表的武家三個家族之間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和性格沖突最為突出。作品描寫三個家族圍繞開埠所展開的矛盾斗爭生動以及主人公自身性格的發(fā)展,展示了開埠前后重慶碼頭文化所發(fā)生的巨變,包含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和審美價值,也賦予了重慶碼頭文化有待深入開掘的歷史文化內涵。

《開埠》對重慶的移民文化也作了富有特色的描寫。其中尤以對主人公寧承忠的形象塑造最為引人注目。在長篇小說《開埠》的人物設計中,寧承忠是作者此前另一部長篇移民小說《填四川》中女主人公寧徒長孫兒的孫子,本是清代填四川移民的后裔,經過幾代人的拼搏,終于在重慶站穩(wěn)腳跟,從地方官夔關監(jiān)督最后做到二品欽差大臣,但寧承忠仍然保持了移民的性格特征,并且與重慶碼頭文化融為一體�!堕_埠》對重慶移民文化的新開掘除了承接了《填四川》的移民故事情節(jié)和人物命運關聯之外,著重對移民后裔與客居地文化的融合以及圍繞重慶開埠這一重大歷史事件,在思想情感和人物性格等方面所發(fā)生的種種波瀾展開了豐富而深入的藝術描寫,勾畫出生動而富有時代特色的重慶近代移民史的歷史畫卷。其中尤其對寧承忠對于重慶開埠的矛盾心理和逐漸認知過程進行了細膩的描寫,使傳統(tǒng)移民形象在新的歷史背景下獲得新的時代內涵和藝術感染力。小說描寫寧承忠的幾個兒子也都繼承了父輩秉性,努力有所作為。大兒子寧繼富繼承岳父家業(yè)當上了大河錢莊的掌柜,二兒子寧繼國在叔父寧承業(yè)的支持下毅然到美國留學,學成回國后在重慶寬仁醫(yī)院當外科大夫。寧氏家族成為重慶地方移民成功人士的代表。江湖女俠喻笑霜則在干爹武哲嗣的資助下留學日本,回國后又在寧承忠大兒子寧繼富的幫助下把生意做到了上海灘�?梢姶a頭文化本來就是移民文化的基礎,但重慶的移民文化除了有因自然地理和歷史傳承等原因以外,還與政府的移民政策有關。因此,重慶的移民文化具有更多區(qū)域文化建構的政治學、社會學和人類學意義。在百萬移民建三峽大壩的今天,藝術地展示重慶移民文化無疑具有極為重要的文化建設意義,仍然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座富礦。

《開埠》對重慶文化新開掘另一點值得重視的是,塑造了一位江湖女俠喻笑霜的形象。小說通過喻笑霜的描寫,既深入刻畫了重慶女性敢做敢為、潑辣豪爽的性格特征,又從一個方面對重慶及川東地區(qū)袍哥文化給予了極富特色的藝術展示,在某種意義上填補了袍哥文化的審美表現空白。喻笑霜本是萬縣碼頭“一壺醉”餐館的小老板,從小跟隨“嗨”了袍哥的父親弄拳習武,耳濡目染養(yǎng)成江湖豪氣。父親參與歷史上的重慶教案被朝廷追捕和袍哥兄弟出賣出逃在外,后因疾病身亡,給她留下了這份家產。喻笑霜出于生命的本能,對魁偉正直的朝廷官員寧承忠一見鐘情,以后又因為生存的需要,投靠了重慶碼頭的袍哥大爺武哲嗣作干女兒,并正式加入袍哥組織。作品不吝篇幅對近代重慶袍哥仁、義、禮、智、信五大堂口及其行規(guī)行話做了相當深入的藝術展示,尤其細膩描寫女袍哥閑大爺喻笑霜熱情似火,以及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俠義性格,并把這種傳統(tǒng)袍哥的俠義性格與小說中圍繞重慶開埠所涉及的愛國和正義品質聯系在一起,對袍哥形象作了全新的審美詮釋,使喻笑霜成為全書最靚麗的藝術形象。

長篇小說《開埠》對近代重慶開埠這一重大題材的藝術表現還涉及辛亥革命和重慶蜀軍政府成立等一系列重要歷史事件和李鴻章、立德樂、楊滄白、張培爵等諸多歷史人物,作品對此雖然有所涉及,但還顯得比較單薄。作品的藝術語言生動明快,不少地方官話與方言話語雜糅而顯得不夠純凈。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小說在藝術上的完美性。但長篇小說《開埠》仍不失為近年來重慶長篇小說的重要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