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茶竹樂章

——讀海清涓的抒情長詩《茶竹傾塵》

王明凱

如果，前世，我是一株茶。

那么，今生，誰是我的竹?

來吧，在遍布天庭仙草的箕山，在碧生三水匯流的永川，與女詩人海清涓一道，聽一曲天地傾塵、山水傾塵、茶竹傾塵的美妙樂章。

閱讀《茶竹傾塵》，不能不叫你擊節(jié)稱快。那是怎樣的一座茶山?那是怎樣的一片竹海?那是怎樣的茶竹傾塵?她“綠得如煙似歌，綠得浩蕩悠然，綠得晶瑩透亮，綠得透亮晶瑩”，綠得每一爿山坡、每一隅阡陌、每一丫青枝、每一片綠葉，以及那山坡、那阡陌、那青枝、那綠葉的每一個細胞、每一縷情懷，都是綠做的，都是愛做的，都洋溢著無窮的魅力和誘人的芬芳。

春回大地，百花競綻的時候，茶樹萌綠，脆芛叢出，“茶山竹海，如同穿綠長裙的少女，清純可人，青春逼人”，“一會兒像同窗好友，一會兒像初戀情人”，細語呢喃中，是不是談起了茶山的神女青瑟顏、采菊東籬下的陶淵明、亦文亦武的陳子莊，抑或抗元英雄劉霖和臺灣公黃開基?反正一眨眼，茶山綠了，綠成連片的茶園，竹林綠了，綠成迷人的竹海，“綠得人心旌搖曳，綠得人浮想翩翩”，“綠成山的圖騰，綠成海的靈魂”，“綠得沒有夢的人，有了夢，綠得沒有愛的人，有了愛”。

烈日當空，汗水湯湯的時候，“茶浪滾滾，竹波滔滔，染綠了箕山，染綠了渝西，染綠了漠漠大地，染綠了浩浩長空，“這時的茶山竹海，自然成了天然的避暑圣地，山泉汩汩，湖水空濛，綠光鋪灑，綠蔭蔽日。要是遇上一場喜雨，會把茶山竹海和人的心靈這兩架鋼琴，都“彈奏得悠揚婉轉、婉轉悠揚”，這時，“我仿佛成了，茶山竹海的茶，我仿佛成了，茶山竹海的竹，“我仿佛覺得，“石不是石的石，土不是土的土，茶不是茶的茶，竹不是竹的竹”，那種物我兩忘、似我非我的享受，準能讓你醉出輕輕的驚叫和柔柔的呻吟。

秋高氣爽，是又一番茶竹景像。茶與竹，手挽手，“披著秋風織就的隱形風衣，走在落葉翻飛的游步道上”，看見“秋天的茶樹，變得厚實厚重起來……秋天的竹葉半綠半黃，有些不同尋常”。這是又一種深綠之美，讓我們激動得仿佛回到了盛唐，不經(jīng)意“偷看了，大李杜寫詩，又偷看，小李杜寫詩，還意猶未盡，只是，不知該偷看誰寫詩”。秋水長天下的茶山竹海，云和霧、泉和霜、字和心、以及秋聲和蟲鳴，也都是深綠和墨綠的鏡像，不用說，茶山茶歌、竹海竹歌，已經(jīng)深沉得讓人沁心潤脾，心滿意足了。

“一夜之間，兩萬畝茶山，五萬畝竹海，茫然成雪的知友，心甘情愿讓綠棉被，綠棉衣，披上一層輕柔的白紗”，于是，坡頂坡下，坡前坡后，茶尖茶跟，竹尖竹跟，到處搖曳著“雪的微笑，神秘又飄渺”，到處洋溢著“雪的心思，大方又明朗”。這時，不論“辣紅的棉衣，淺銀的圍巾，深黑的靴子，粉藍的手套”，還是地上墊著的白、枝上掛著的白、以及天上飄著的白，都是茶山竹海的衣裳。但是你別忘了，她的根仍是綠的，她的心仍是綠的，她的魂也仍是綠的，只待二月的春風吹來，一座座茶山，一片片竹海，又是千枝吐翠、萬綠綻放。

你看，茶竹傾城吧——這是綠的樂章。

茶成了山，竹成了海，“一對有情人，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永不分離”。在海清涓的眼里，茶，是陰性的，茶山，也是陰性的;竹，是陽性的，竹海，也是陽性的。他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茶中有竹，竹中有茶，茶纏竹繞，竹纏茶繞，是一對永遠的情人，“茶香如懷春的女子，秀竹是鐘情的男兒，他們心心相印，忠貞不二……相守相候，相親相敬，情意纏綿，情深意濃�！�

“茶葉，時而如，少女清純柔婉;時而如，少婦風流別致;時而如，徐娘韻味典雅;時而如，老嫗甘醇高貴，唇齒生香，余味無窮”。這讓人想到優(yōu)雅女性的人生四季，二八芳齡時，多么清純，多么可愛，乖乖的臉蛋，像花兒一樣開著，優(yōu)美的歌聲，像鳥兒一樣唱著，惹得多情的少年，在心里做起一個個追云的美夢;小喬初嫁了，鮮花盛開，芬芳四溢，站得裊裊婷婷，笑得楚楚動人，惹得瀟灑的帥哥，生出許多想入非非;半老徐娘時，端莊沉穩(wěn)，韻味猶存，說話談笑風生，舉步清爽利落，讓那些小有成就的男人，偷偷側過歆羨的目光;兩鬢斑白了，深沉甘醇，威嚴慈祥，學識和智慧武裝起來的舉止和言談，注釋了應有的高貴與景仰……而這，恰是海清涓筆下的茶苖、茶樹、茶葉、茶山壯如人生的精彩四季。

竹呢?它飛化成龍，很勇敢，很男人，很君子。每一爿竹林，每一根竹子，每一片竹葉，都懂得愛，都懂得憐憫，都懂得呵護自己茶一般的女人。一萬棵竹子，十萬棵竹子，百萬棵竹子……匯成了竹的海洋，“排山倒海的綠，滿世界的綠，連太陽也被竹子映成了，鮮艷艷的綠”，讓多情的女子，醮著竹蕊里鮮嫩的露水，“把自己的手指和眼睛，洗得干干凈凈，擦得明明亮亮”，在竹海的綠光下，變得越來越輕，“輕成了一縷綠風，輕成了一片竹葉，輕成了一滴綠水，輕成了綠色的鳥羽，輕成了竹林最親的小阿妹”，躲在阿哥綠色的懷里，“任我笑，任我哭，任我跳，任我鬧”。

瘋夠了，小阿妹的“我”，或許會借著一望無涯的翠竹掩護，跳進竹海深處漣漪粼粼的池子，“呵呵，我呀，我要在金光閃閃的盆子里，痛痛快快游個泳。不要捂著嘴偷笑，竹是正人君子，不會偷窺別人的隱私”。海清涓沒說出口的是，“我”更希望竹子阿哥，偷偷地、輕輕地摸進池水里，突然從身后抱住我，讓不能自已的小阿妹迷心、迷身、迷情、迷魂，跟心愛的人兒相纏相擁，走完轟轟烈烈的愛的四季，永生永世不分離。

你看，茶竹傾城吧——這是愛的樂章。

如果你既與茶山竹海有緣，又與《茶竹傾塵》有緣，思想和靈魂一定會隨之升華，眼界和學識一定會隨之寬廣。海清涓會帶你去見茶王陸羽，看他翻開圣書一樣的《茶經(jīng)》，娓娓講述茶中的儒、釋、道文化內含�！按禾炖铮�茶為花中花;夏天里，茶為水中水;秋天里，茶為月中月;冬天里，茶為雪中雪”，茶能消食除瘴，茶能止渴生津，茶能清心明目，茶能養(yǎng)神怡情。楊萬里嗜茶如命，絕不僅僅是貪戀口福，他追求的是茶的味外之味、境外之境，“非菜非花只是香”。蘇東坡茶竹雙癡，是因為茶竹悠悠處、口齒留香里，“從來佳茗似佳人”，茶是他心中最美的美人。白居易種茶、采茶、品茶、吟茶，視茶為愛人，寫下了一首又一首膾炙人口的茶詩。

海清涓還以詩的方式，展開她的《茶竹傾塵》，給你介紹竹在人們衣、食、住、行、用中的特殊作用和源遠流長的文化意義，她“每一片葉，每一寸節(jié)，都是文化，都是典故，都讓人過目難忘，一往情深”。從梅蘭竹菊和歲寒三友，講到竹枝竹葉和竹桿竹簽，講到竹林七賢和竹報平安，無不浸潤著深厚的大地情懷和文化內涵。她還會帶你去會會蘇軾和鄭板橋，在茶竹傾塵處，泡上一杯濃濃的永川秀芽，咀嚼“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痩，無竹令人俗”和“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的優(yōu)美詩句，從中領會竹的品質、竹的情懷、竹的涵養(yǎng)和竹的精神，讓你認同“竹是最帥的男人，竹是最強的父親，竹是最鐵的兄弟，竹是最真的兒子”。至此，茶竹的品與質，就契合了詩人的心聲和她的詩歌的追求：“我愿，生前，直如竹。我愿，死后，香若茶�！�

跟著《茶竹傾塵》的腳步，你可以來到茶藝山莊和五星茶園，來到竹海迷宮和茶竹天街，來到扇子灣和薄刀嶺，來到金盆湖和天子殿，聽海清涓講茶與竹的精彩故事�；蛟S是因為與茶山竹海有緣，南原下里巴人才成了東方的梵高，劉霖、黃開基、陳文貴才成了永川的驕傲;或許是因為與茶山竹海有緣，朱德的腳步才會登上茶山，才有今天的朱德樓與朱德井，才有張藝謀的“十面埋伏，圍殲了江湖上的，是非恩仇”;或許是因為與茶山竹海有緣，才有草木人公司的應運而生，才有《詩刊》創(chuàng)作基地的激情飛揚，當然，也才有一撥又一撥的作家藝術家，入茶山竹海，寫茶山竹海，畫茶山竹海，唱茶山竹海，讓茶竹葳蕤的箕山，成為永川人、重慶人心馳神往的地方。

你看，茶竹傾城吧——這是文化與藝術的樂章。

一口氣讀完海清涓4000多行的長詩，有一種解渴的快感與愜意，像飲了一杯沁人肺腑的香茗美酒，在嘴里，在心頭，口舌生津，回味無窮。在《茶竹傾塵》那長長的篇幅和皇皇的氣勢中，到處冒出可口的語言、精妙的意象和優(yōu)雅的詩性。

《茶竹傾塵》是一曲用綠、用愛、用思想和文化做成的美妙樂章。掩卷之瞬，我便浮想漣漣，仿佛騰云駕霧，再入茶山竹海，看見如茶的美人，手捧《茶竹傾塵》，情不自禁地問茶、問竹、問心、問佛：如果，前世，我是一株茶，那么，今生，誰是我的竹?我也手捧《茶竹傾塵》，情不自禁地問茶、問竹、問心、問佛：如果，今生，我是一桿竹，那么，來世，誰是我的茶?